梁秀涛/文
三门峡市古称陕州。明朝万历年间，陕州有个在福建做官的人。有一天，他的上司把他叫过去一起品尝下属呈贡的神仙果。
他一进房间，就看见一群同僚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，桌子上有一个盘子，盘子里放着一个黄中带红、红中偏黄、圆不圆、方不方、黄澄澄的果子。他们一人拿一根筷子，用筷尖小心翼翼地蘸一下果子里那粘粘的东西，然后放到嘴里，咂吧咂吧嘴，连说好吃好吃。他只觉得这东西好生面熟，便凑近一看，不禁哑然失笑。随口说，这东西不是什么神仙果，它叫柿子，在我老家那里，这东西多得是猪不吃狗不闻。
刚说完，他抬头看见了他那尴尬的上司和愣在当场的同僚，知道说错了话，尴尬不已。此事后续暂且不说，不过，陕州自古多产柿，当是事实。
我们村里就有很多柿子村，多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下放到我村的知识青年种植的，柿子树和前面桃子篇里说的大结桃树一样，并不是天生的，需要人工嫁接。那时知识青年闲来无事，就植树造林，村里的许多柿子树和枣树就是他们的杰作。
柿子也有很多品种，主要有大牛心、面鼓脔(在此，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对应豫西方言，暂且用它代替吧)、在家烘（[hōng]，把柿子用人工的方法使之提前成熟叫烘）、懒池柿、烟布袋、小花柿等。
大牛心是柿子中的上品，它个头很大，可达半斤八两，像牛的心脏，所以称之为大牛心。大牛心柿表皮很光滑，呈圆锥型，成熟后水分很多，柿核却很小，甚至软化至无。大牛心柿很适合做柿饼，但其产量较低，是其不是处。
面鼓脔比大牛心要小得多。之所以称它为面鼓脔，一是说它吃起来有点面面的；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在快成熟时，可用手在柿子周围轻轻地捏，不一会，整个柿子都会变软，就勉强可以吃了。就像有些人一样，一捏就软，所以就用“面”这个词来形容它。面鼓脔的柿核不多也不大，也很适合做柿饼。
在家烘呈正方形，柿子上有两条明显的线，把柿子分为四个部分。把它摘下后放在家里，停上三五日，便全烘了，它也因此而得名。在家烘很好吃，柿核同样不多也不大，柿皮很薄，果肉吃起来很甜，没有残渣，我一口气能吃上三四个。
懒池柿有一个独特的特点，就是可以做懒柿。在它未成熟时，摘下来，放在温水里，每日换水，为防止水变凉，就把它放在麦秸堆里，甚至有人放在被窝里，如此三五日后，便可以吃了，此时的柿子看起来仍很硬，但却没有了原有的涩味，吃起来很脆很甜。
烟布袋柿为长条形，很像老年人抽旱烟时装烟叶的烟袋，故此得名。烟布袋柿皮很厚，烘柿不太好吃，也不能做懒柿，但可用来做柿饼。
小花柿为柿子中的下品，果实小，柿核多且大，绕果肉围成一圈，足有十个，村人不喜欢它，常用它来做醋。
柿子和其他水果不同，它在未成熟时，由于果实中含有大量单宁酸，味涩不可食用，所以柿子很少生虫。但柿子采摘后很快就会成熟，且不好储存，往往让人措手不及，不过，我国劳动人民经过近千年的实践，聪明的先人发明了一些把柿子加工成二级产品的方法，而且他们还会根据柿子的不同品种和特性做成不同的二级产品，主要有柿饼、懒柿、柿瓣、柿面饼、柿醋等。比如，大牛心、面鼓脔和烟布袋用来做柿饼，懒池柿用来做懒柿，也可以用来做柿瓣，小花柿和皮匠篓用来做柿瓣，在家烘用来做柿面饼，坏掉的柿子或多子的小花柿用来做柿醋，等等。
其中柿饼为其中最重要最聪明的方法。我们县的柿饼很有名，尤其是段村乡的大牛心柿饼，当年曾是皇家贡品。现在关于柿子的百度百科中就有河南渑池牛心柿的介绍。把这种柿饼放在一碗温水中，用筷子不停地搅动，不一会功夫，柿饼就会像红糖一样化做糖水，而且不留一点残渣。不过，这样神奇的柿饼只是传说，我没有见过，更没有吃过。
柿饼的制作很复杂，首先是原料，大牛心柿是首选，其次是面鼓脔、烟布袋之类，有些柿子，像在家烘、小花柿等是不行的。在国庆节后柿子发黄时进行采摘，然后要用刀子沿柿子周边削去柿皮，高档的柿饼要把柿皮全部削去，不能留一点痕迹，中档或自己吃的柿饼则可以适当留一些柿皮，这样既省时，还可以品尝那别有风味的柿皮。去皮之后，再用柔软的榆树枝或细线把柿子穿起来，挂在屋檐向阳处，让太阳曝晒，如此半月后，就可以吃了，但此时风味并不是最佳。再把晒干的初级柿饼一个个取下，放进一个小口的瓷罐里，封住口。
一个月后，原来的初级柿饼就会变软、变黑，而且柿饼上面会生出一层淡淡的白霜，这白霜其实是柿饼内部析出的糖份，结晶后附着在柿饼的表面，它也是判断柿饼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志。现在市场上卖的柿饼上面也有一层白白的东西，但却不是天然结晶的糖，多是人为洒上去的一层白面。长出白霜的柿饼吃起来柔软可口，甜而不腻，让人胃口大开。柿饼还有一定的食疗功能，尤其是对便血者、老年人咳嗽、肝炎病患者较好。但吃柿饼时也要注意，不可空腹吃柿饼或一次性吃太多，这样不容易消化，且易形成柿结石。每年，我都会从老家带一些柿饼，放在郑州的家里慢慢吃，一边吃一边回忆着童年那美丽的往事。
说完柿饼，我不得不要特别说一下柿面饼。柿面饼是用烘透了的柿子和面粉和在一起，做成饼状或丸子状，用锅炕熟或用油锅炸熟，这样的饼子或丸子吃来既有白面的味道，又有柿子那特有的甘甜，很是可口，要比现在大酒店里做的南瓜饼好吃多了。不过，这种饼要趁热吃，放凉了就不太好吃。做柿面饼最好用在家烘做原料，因为在家烘成熟期较为集中，而且它果肉厚且细腻，口味甜而无渣。
小时候，村里有很多老柿子树，我们在山上放牛时，就在树下打牌、玩耍，甚至睡觉。有时来了兴致，我们会分成两派打架，先用土块，再用石块，后来发现，这两种都不适合作为武器，要么威力太小，要么太大，最后，锁定在未成熟的柿子身上，这下柿子可就遭了殃，大量的柿子被我们扔的到处都是，到最后，我们甚至还发明了一项新式武器，就是把未成熟的柿子扎在一根一头削尖了的棍子上，然后抓住棍子另一端用力把柿子“砰”地像子弹一样甩出去，该方法借助了杠杆的原理，能把柿子甩的很远，对“敌方”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。
上小学三年级后，我们要到邻村上学。每天放学后，我们一个个都饿的前心贴后心，上学的路上有好多柿子树，每天放学后，我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往前冲，跑在最前面的就可以吃到最鲜美的柿子。柿子不像桃、杏那样在树上就会成熟，它只有很少量的果实在树上会自然成熟，每天也不过三五个。所以我们必须跑得迅速、上树麻利、眼睛雪亮、身手敏捷的人才能抢到成熟的柿子。
先成熟的柿子多在树梢，不易发现，更不容易够着，不过我们自有办法。一般有两种方法：一是在树下用石头打，这要求有一定的准确性，还不能直接击中目标，否则柿子就被打烂了，而要击中柿子后面的树枝，震落成熟的柿子，然后飞快跑过去，伸手接住掉落的“馅饼”。不过，这种方法有一定的危险性，横飞的石头有时会击中同伴的脑袋。另一种方法是直接爬到树上，尽量接近目标，然后用带钩的树杈钩住目标树枝，慢慢地拉向自己，既要防止成熟的柿子掉落，又要防止自己从树上跌下来，其难度可想而知！
10月下旬，秋意阑珊的时候，柿子便可以采摘了。那时我们全家出动，赶着牛车，提着篮子，踩着地上金黄的落叶来到柿树下。一般是小孩子先爬到树上，把摘下来的柿子放到篮子里，再用绳子把篮子系到树下，大人们则把柿子倒进车里。碰到熟透的柿子，就会高兴地摘下来，和全家人共享，树上树下欢笑声一片。那时，我们摘柿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，就是柿子不能完全摘完，要剩十个八个的，按村里老人的说法，今年留些柿子给鸟吃，明年柿树才会结的更好。现在想来，那时的农村人已经懂得朴素的生态循环和食物链的概念。
柿子采回家后，按前面所述方法做成不同的二级产品，较耐储存的柿子就放到房顶的高粱秸上，冬天时还可以拿来吃，最长的可以放到第二年春天，剩下那些磕坏碰烂的和质量较差的柿子就扔在一边，无人问津，真的是猪不吃狗不闻！呵呵。
可能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，许多柿子竟无人采摘，冬天树叶落光，只剩下黄澄澄的柿子挂在树上，像明亮的红灯笼，煞是好看。此时的柿子早已熟透，经冰雪一冻，柿子里边全是冰，吃起来又冰又甜，更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最后，让我们用一首古诗再来回味一下家乡那甘甜无比的柿子吧：
秋入小城凉入骨，
无人不道柿子熟。
红颜未破馋涎落，
油腻香甜世上无。
作者简介梁秀涛，年生，河南渑池人，现居郑州。历史文学爱好者，资产评估师。
本文作者梁秀涛授权河南思客独家刊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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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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