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柿柿”如意
文：吴亚平
我们车盖村在澄城县北，再向北不远就是黄龙山。那地方气候寒冷且干旱少雨，乡亲们因此特别看重柿子树。
柿子树是落叶乔木，是由一种叫“软枣”的树木嫁接的，柿子树耐寒耐旱，而且寿命非常长。在村外的沟畔、梁峁，凡是不能长庄稼的地方大都长有柿子树。乡亲们常说“千年柿树万年槐”。至于柿子树能否活到一千年，这无法考证，但在那里数百年的柿子树随处可见。
柿子树抗病、抗虫、抗旱、抗寒、抗贫瘠能力特别强，像什么浇水、施肥、打农药之类的呵护都不需要，只是在每年中秋前后柿子呈橘红色时打下来就是了，来年照样枝繁叶茂。
柿子树叶比其他树叶都厚而且肥大，叶面上有一层蜡膜，每到三伏天只有柿子树叶看不出旱象来，在烈日下劳作的就在柿子树的浓荫下乘凉小憩。霜降之后，柿树叶会变得火红火红，远远望去一片片、一簇簇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玫瑰，显得分外惹眼，唐代诗人杜牧曾在澄城县做过县尉，杜牧也可能是为那一片片、一簇簇火红的树叶所动，才写出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的千古佳句。
过去没有气调库，更没有保鲜剂，柿子成熟后就变软了，乡亲们为了较长时间保存柿子，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保存柿子果，如果在现在此方法绝对能获得联合国“低碳节能”奖。柿子从树上打下来时不免有碰烂摔伤的，凡是这一类就用其烧酒或做醋或削去外皮晒柿饼。更好的就冷冻起来，从当年秋天保存到来年春天。
当地的冻柿子并不是把柿子冻在冷库里或冰柜中，而是在院子的背阴处用木椽搭一个架子，上面铺上玉米秆，把挑选好的柿子整整齐齐码在上面，再盖上玉米秆、干草，等待三九严寒自然冷冻。
刚收回来的柿子又硬又涩，在架好的秸秆棚上放一段时间，就像我们对金属材料时效处理一样，用时间让其变性，这时候柿子已经是又红又软，再经过三九天的冷冻，就略显玫瑰色并有微微的玛瑙一样的透亮。这时候的柿子就算冻好了，可以随时取下来享用。
冻柿子的吃法也颇有讲究。要吃冻柿子，首先要用温水泡一下，洗去柿子表面的泥土、柴草，然后再用温水泡透泡软，用手捏住柿蒂，轻轻地剥去蝉翼一样的薄皮，缓缓的吸进嘴里就是了。在冬季，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或是家里谁上火嗓子疼，都会泡几个招待客人或用来消炎止痛。小孩子更是把冻柿子作为解馋的上等品，如同今天娃娃吃的冰激淋。
冻柿子不只是水果，还是充饥的口粮。过去粮食短缺，乡亲们经常吃由杂豆、糜子等粗粮炒熟磨成的炒面（类同于油茶），如果敢吃炒面，稍不注意就会呛鼻子。所以，在吃炒面时常常把泡好的柿子和炒面拌在一起，用手捏成葡萄大小的圆蛋蛋，放在嘴里像干粮一样嚼着吃，不光口感好，营养也丰富。
吃冻柿子还有浓厚的人文色彩。当地方言把“溶化”叫“消”，用温水溶化冻柿子叫“消柿”，谐音“消事”。在春节前吃冻柿子，意在要把当年的不顺心的、令人烦恼的事“消”掉，依此来祈求一年事事顺心。
不只是乡里人看重柿子，给柿子赋予了浓厚的人文色彩，城里的文化人更看重柿子的寓意，前几天去书院门闲逛，看到一幅画，画面上只是一根树枝，几片绿叶，衬托着两个火红火红的柿子，话题为《柿柿（事事）如意》。
离开村里几十年了，每到冬季干燥难耐的时候，我都会想起当年的冻柿子，我曾经在秋季买来了柿子冻在冰箱，等我取出来想吃时，看到是乌黑的冰疙瘩，玫瑰一样的颜色，玛瑙一眼的光芒已经远去、远远的去了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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